长安有妖【二十九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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天宝三载，长安。
除旧迎新，欢庆上元。
明明日子还没到，坊市街巷的店铺行肆，已经都开始着手布置庆贺上元节的旌旗店招与醒目华灯。
各坊均有黑漆高亭望楼伫立，虽高逾八丈气势恢宏，也不妨碍身形灵敏的野物攀爬。花色狸猫大摇大摆的走街串巷，不惧望楼中武侯的利剑弓弩前去登高望远。
武侯换岗巡视坊市之中是否有异，巴掌大的狸猫十分不起眼，日光下甩着尾巴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打了三个来回，直到看见了那个神色匆匆的身影，才寒着两线兽瞳跑跳着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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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咪呜——”
靖安司外墙上立着一只下不来的小猫，绿眸少年站在丈许还高的墙下，仰头眼巴巴的望着。口中学着小猫咪咪的叫，举着双手想接住它。
白龙对着墙跳了半天，终于在路过的武侯拔刀相助下捉了猫儿回来退室。
檀棋抽空给猫儿寻了张毯子，李必冷眼瞧着白龙接过转头便在屋角布了个猫窝。
纤细的手十分熟练的捧着猫下巴轻轻的挠痒，小猫忍不住舒坦的打着呼噜眯起澄黄的眼睛。乖巧可爱的模样，让檀棋也忍不住触碰它柔软皮毛，浅褐色的眼睛不住的流露笑意。
李司丞右手不能动弹，别扭的用左手执笔勾画，凝着眉垂眸不语，心里烦躁，便权当没看见两人在作甚。
姚汝能懒懒靠着墙，凉声道:“这么冷的天，我看它恐怕活不过冬日。”
“若是活过了，那便是救了一条性命呀。”少年满目不知是装着还是装的天真，令姚汝能一时语结。
檀棋低头，心中默念公子不喜喧哗，抿嘴忍着不笑。
鼓响，未正。
似乎无论发生何事，更漏博士的鼓声总是会准时响彻靖安司大殿，风雨无阻，一刻不差。
静室还飘着茶汤的余香，感觉袖子被轻扯，檀棋抬眼目光询问，白龙捂着肚子冲她飞快的眨眨眼。少年人虽然刚才两碗棋饼喝的香，但现在已经在肚里消化了个干净，丁点儿没剩。
似是半大的小郎都容易饿，檀棋没多想便决定与他一同出门，除了买羊肉胡饼，还得再带回来两罐羊乳，喂猫。
姚汝能深吸了一口气，望着微微跛着脚以致走路有些酿跄的背影，“这瘸小子上辈子八成饿死的……”
敛目打坐的李司丞纡尊降贵的睁眼，施舍了他一句，“这两日，你有些浮躁。”
“那我像你，绝食打坐就能捉到狼？”姚汝能瞪着不急不躁的李必。
李必望着沙盘中的朱色陶俑，“还有时间，等。”
姚汝能没好气:“如果狼还不上崔六郎的钩，我们就没时间了……”
“人事已尽，剩下只能听天命。”
怀中拂尘用了日久，手柄表面已被摩挲的光滑，李必的视线紧紧锁着沙盘上的微型坊市，脑海中假设了不下十数种最坏的结果，一遍一遍的倒行推演如今的进展。
姚汝能看着他眉宇间疲惫的浅纹，摇摇头，“太子让你回来帮忙不假，又没想要了你命，靖安司上下都指着你呢，你不能倒。”
“狼已入巷！狼已入巷——”
仿佛是为了应着姚汝能的话，通传背着令旗匆匆奔至靖安司，嘹亮的大嗓门告知着众人捉狼有了进展。
姚汝能喜不自胜一拍刀鞘展颜而笑，心中大石此刻也松了下来，鼻尖也嗅到股胡饼香。
“张通传跑的真快，我和檀棋姐姐都追不上他。”
门口提着小罐的少年嘴里咬着焦脆的羊肉胡饼，唇边沾着两粒油亮的芝麻，怀里抱的油纸还敞着，显然是一路吃着回来的。
檀棋将柿子皮剥的干净，又把胡饼斩了小块盛到盘里才又端进来，姚汝能别别扭扭的探着头看了看，从里面捏了个软的拿在手里。
“刚出炉的胡饼，还有熟透的火晶柿子，店家说一点也不涩，公子不尝尝？”
白龙笑吟吟的捧着牛皮纸，里面剩了两片通红的风干柿饼，几颗甘草杏子澄黄的颜色似是能沁出蜜的甜。
“柿子有什么稀奇，李必正辟谷呢，他不吃。”姚汝能嘴里吸溜着香甜的柿浆，还不忘嫌弃一句，“乡下小子，果然没见过世面。”
“姚卫率常年随扈太子左右，自然见多识广。”
李司丞没注意这边的小儿打闹，停下了对着沙盘推演心算。
如果他的计划如果能顺利进行，上元节之前，定能将狼崽子如数一网打尽。心情大好下，在姚汝能讶然的目光里，微微一笑，从桌上捻起一块胡饼放到嘴里。
“胡饼刚出炉，买完就忙着赶回来，皮还焦脆着，难怪公子也觉得香。”
檀棋嘴边含笑，捏着个没剥皮的柿子也不吃，而是放到了火盆沿边暖着，“公子等下吃这个热的。”
白龙托着柿饼放在眼前透着外面的天光瞧，扁平的柿子红彤彤，仿佛真能透过光来，“长安可真好，地方大了吃的样数也多。除了鱼脍，好些个我见都没见过。”
只是在梦中旁观过一遍白龙的经历，李必如何不知白龙此番话半句都没掺假。
山中作幽魂，数十年如一日，餐风饮露，孤守尸骨。
半路的野猫，只怕在山野吃的最多的就是生鱼。
看着少年清瘦的双颊，李司丞不由心中纷杂，口中的胡饼突然有些食不下咽。
“食中不言，寝中不语。”姚汝能瞧着这小子与檀棋亲近便觉得不顺眼，“没规矩。”
白龙皱鼻子，只用背着檀棋不给她瞧见，偷偷给姚汝能翻了个白眼，李必瞧见却只做不知。
姚汝能气的抬手欲要用柿子核丢他，李必一个凉凉的眼神过来，姚卫率当下便偃旗息鼓，还不忘嘴硬一句，“乡下小子，我不跟你一般见识。”
“略——”
角落的小猫从食盘中抬起了满是羊奶的毛脸，白龙适时的伸手挠它下巴，扯着袖口给它擦了擦湿漉漉的毛脸，小猫吃饱喝足开始舒服的打滚。
李必看着与猫耍闹的绿眸少年，目光闪动，白龙察觉到了什么回头时，便瞧李司丞闭上了眼，一甩拂尘开始打坐。
“咚咚——”
“申初——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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